受訪者呂冰洋系中國人民大學國家中小企業(yè)研究院研究員、財政金融學院教授、重陽金融研究院高級研究員，本文轉自2月22日中國稅網。

增值稅法草案目前已提請全國人大常委會會議首次審議。近日，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增值稅法（草案）》研討暨董慶錚財稅教育基金第五屆財稅學術研討會上，眾多專家表示，稅收立法再進一程，有利于增強稅制確定性，提振市場主體的預期和信心。

立法不是簡單的“平移”

與會專家充分肯定了增值稅立法對全面落實稅收法定原則的重大意義，認為其有利于增強稅制確定性。

中央財經大學黨委副書記、副校長馬海濤說，增值稅是我國第一大稅種，其立法是貫徹落實黨中央落實稅收法定原則、完善現代稅收制度等重大決策部署的重要舉措。

對于本次增值稅立法總體上按照稅制平移思路的提法，專家認為，這是指保持現行稅制框架和稅負水平基本不變。“稅制平移、稅負不變的整體立法思路，可以確保稅制的平穩(wěn)過渡?！敝袊斦茖W研究院副院長邢麗說，黨的十八大以來，按照平移的思路，環(huán)境保護稅等相關稅種漸次提升至法律層級。落實稅收法定是我國漸進式改革的典范，成績值得肯定，經驗值得總結。

但是這種“平移”并不簡單。近年來，我國開展了一系列增值稅改革，通過調整增值稅稅率水平、健全增值稅抵扣鏈條、建立增值稅期末留抵退稅制度等一系列措施，實現了確保制造業(yè)稅負明顯降低、確保建筑業(yè)和交通運輸業(yè)等行業(yè)稅負有所降低、確保其他行業(yè)稅負只減不增的目標，基本建立了現代增值稅制度。正如中央財經大學財政稅務學院院長、教授樊勇所說，此次增值稅立法是在深化稅制改革基礎上進行的，以立法的形式鞏固了增值稅改革成果。

此外，草案根據實際情況對2019年公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增值稅法（征求意見稿）》作了必要調整。邢麗分析，增值稅法草案充分吸納各界意見，做了較大修改。對比征求意見稿共計9章47條，提請審議的增值稅法草案共6章36條，進一步簡化了章程，對部分關鍵性條款進行了積極的調整，例如對起征點、增值稅抵扣、支持協(xié)助稅務機關開展征管的相關規(guī)定的完善等。

“立良法”需考慮多種要素

良法是善治的基礎。與會專家對進一步優(yōu)化增值稅法草案提出建議。

關于立法宗旨。專家指出，增值稅立法的基本原則和目的，對于制度設計至關重要。中國政法大學財稅法研究中心主任施正文建議，對增值稅法草案的第二條“增值稅工作應當貫徹落實黨和國家路線方針政策、決策部署，為國民經濟和社會發(fā)展服務”加以完善并將其作為第一條立法宗旨條款。關于增值稅法的基本原則，應強調其“中性和公平”兩個核心原則，增加“建立統(tǒng)一、科學、規(guī)范的現代增值稅制度”的描述，以增強增值稅法草案的科學性和指導性。

關于立法前瞻性。專家認為，科技創(chuàng)新常常超前于經濟社會發(fā)展，要求政策和立法工作要有前瞻性。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副校長張斌說，應正視增值稅改革的繼續(xù)深化、國內國際大環(huán)境的變化與立法的相對穩(wěn)定性之間的矛盾，做好權衡。例如，數字經濟的快速發(fā)展給國內增值稅改革和國際增值稅協(xié)調帶來了深遠的影響，也對立法的前瞻性、科學性提出了更高要求。

關于規(guī)范授權。專家注意到，增值稅法草案中授權條款較多，認為應進一步規(guī)范授權，增強稅法確定性。對于授權條款，專家建議應為授權“國務院”或“國務院制定行政法規(guī)”，而非“國務院主管部門”或“國務院規(guī)定”；有的規(guī)定不宜授權，而應在法律中制定，中央財經大學財政稅務學院教授梁俊嬌等多位專家建議，在增值稅法草案中明確增值稅納稅人包括一般納稅人和小規(guī)模納稅人。中央財經大學財政稅務學院教授高萍說，授權要適度，對于不利于保障納稅人權益的要盡量減少授權，有利于保障納稅人權益的如稅收優(yōu)惠、免征等條款可給予授權。

專家還提出，在規(guī)范授權的同時，加強對稅收優(yōu)惠的約束。增值稅法草案第二十三條規(guī)定，根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fā)展的需要，國務院可以制定增值稅專項優(yōu)惠政策，報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備案。對此，中央財經大學財政稅務學院教授溫來成建議，對增值稅的稅收優(yōu)惠應實行更為嚴格的控制措施。全國人大應對每年的稅收優(yōu)惠績效進行考核，考察減免稅收對經濟增長發(fā)揮的作用，同時，從總額、結構上對稅收優(yōu)惠進行控制，體現更加明確的導向性。

關于執(zhí)行成本。專家認為，立法時要考慮執(zhí)行成本，體現“簡稅制、低稅負、嚴征管、易遵從”的導向。國家稅務總局稅收科學研究所副所長李本貴認為，增值稅立法應體現幾個原則，一是對現有改革成果的吸收，要根據改革是否已經到位作出選擇。二是對新思想、新理念的吸收，要體現對納稅人權利的保護，給予納稅人選擇權。三是對新方法、新科技發(fā)展的吸收。四是減輕對企業(yè)的影響，例如稅收征管中的屬地管理、匯總納稅等問題，應加以改進。施正文認為，增值稅涉及的法律、政策問題較多，從征管角度考慮，在立法中應注重與稅收征管法、現行的海關法以及未來的關稅立法的銜接。中央財經大學財政稅務學院教授李貞說，對于目前實踐中各地存在的不同做法，如勞務報酬和稿酬等是否繳納增值稅，應在增值稅法中統(tǒng)一界定。

關于立法技術性。專家認為，從增值稅法的具體條文來看，應進一步增強立法的技術性，提升法律文本的規(guī)范性和科學性。專家提出，有些條款規(guī)定過于細致或顯得粗放都會給執(zhí)行帶來問題，寬泛性的規(guī)定在實際執(zhí)行中可能會帶來相對的空間，引發(fā)爭議。而過細的規(guī)定可能會給需要一定自由裁量權的領域帶來過度約束，導致難以授權行政立法根據實際情況變化作出靈活調整。張斌建議，立法應詳略得當，要處理好增值稅法與后續(xù)的實施條例之間的關系。例如，在免征規(guī)定中，對免稅的原則和適用的范圍進行明確，而非在法條中逐一列舉現有的具體免征規(guī)定。

立法與改革相輔相成

建立現代稅收制度任重而道遠，與會專家強調立法應引導、推動、保障改革。

國務院參事、中央財經大學財政稅務學院教授劉桓說，增值稅在立法中應注意給改革留下空間。

國務院參事、北京大學教授劉怡認為，稅收地區(qū)間分享原則的選擇，對立法的影響非常關鍵。因為選擇生產地原則還是消費地原則，決定了納稅人、納稅地點和稅收歸屬。她建議按照國際慣例，體現消費地原則，改革增值稅收入分享制度。

中國人民大學教授呂冰洋介紹，增值稅的分享制度與政府間稅收利益協(xié)調、稅制改革聯(lián)系緊密。歐盟內部由于各國增值稅制度差異較大，也存在增值稅協(xié)調問題，為此，有學者曾提出歐盟增值稅改革的3個方案，一是整合型增值稅，在歐盟范圍內征收稅率統(tǒng)一的增值稅的同時，在末端環(huán)節(jié)征收零售稅；二是雙元增值稅，歐盟層面征收增值稅的同時，各個國家再單獨開征增值稅；三是補償型增值稅，即一種集中清算機制，按照消費地原則對增值稅進行分享。結合歐盟增值稅改革方案帶來的啟發(fā)，他認為，為推動統(tǒng)一大市場建設，更好發(fā)揮增值稅的中性作用，我國增值稅分享改革可以按三種方案落實消費地原則，一是分享依據是當地的消費或者人口；二是根據發(fā)票信息，對地方分享按照域外消費原則集中清算；三是探索零售稅開征的可行性。

本次研討會由中央財經大學財政稅務學院與董慶錚財稅教育基金會聯(lián)合舉辦，會上還舉行了董慶錚財稅教育基金的頒獎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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